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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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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劇組的人都知道,女二林怡然是帶資進組的高端人民幣玩家,有錢可使鬼推磨,所以人民幣玩家自帶編劇進組的事情也很常見,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

蘇顏在進組前就有了這方面的心理準備,不過她還是抱有一點點僥幸心理:萬一是我自己想多了呢?也不是所有帶資進組的演員都喜歡擅自改動劇本呀。

然而現實卻狠狠地潑了她一盆冷水,徹底將她潑醒了。

對於劇本的主創團隊來說,演員自帶編劇進組的行為絕對是對他們的輕視和侮辱,以及對他們工作成果的蔑視與不尊重,但對絕大部分編劇而言,即便被人光明正大地打了臉,也只敢怒而不敢言的份,因為編劇在組裏的地位非常低下,根本沒有話語權。

一個劇組就是一個小社會,社會頂層不是導演,也不是粉絲群體眾多的主演,而是背後有資本和靠山的那類人;編劇則是社會底層人員,既是卑微打工人,又是苦逼工具人。

對於《西樓望月》這個劇組來說,女二林怡然就是社會最頂層,哪怕連主演和導演都要禮讓她三分,她要是想隨意改動劇本的話,簡單地仿若大軍沖入無人之境,根本無人敢攔。

蘇顏最擔心的事情就是她會給自己加戲,如果能加得符合劇本的大綱邏輯的話,她咬咬牙還能接受,但如果加戲加得太離譜的話,就會使大綱變得十分違和,仿若一根被蠻力扭曲了的鋼筋,橫豎看不順眼,待電視劇播出後一定會影響整體的故事情節,到時候再惹得觀眾吐槽或者投資方埋怨,最後背鍋的還是她們這幫卑微的劇本主創人員。

她這種擔心從林怡然進組第一天就開始了,在惴惴不安中度過了一個多星期,最擔心的事情還是來了,並且實際情況比她想象中還嚴重的多——林怡然的加戲方式不是添加自創戲份,而是把原本屬於女主的戲份搶過來給自己加上。

從業兩年,蘇顏第一次遇到這種棘手的問題,這不僅是不符合大綱邏輯了,簡直是胡鬧呀!

如果是別的劇,這麽搞得影響可能還不是很大,但《西樓望月》絕對不能這麽搞,因為女主和女二是對親姐妹,愛上了同一個男人,女主為了救男主付出了很多,女二卻霸占了姐姐的付出,還設計害死了姐姐,冒名頂替姐姐的身份,欺騙男主是自己救了他,男主被她蒙蔽,真的愛上了她,還決定要娶她為妻,但是在男主和女二大婚的當天,女主霸氣歸來,當眾拆穿了妹妹的陰謀與謊言,為自己討回了一份清白與公道。

林怡然要給自己加的是女主在戰場上冒死救男主的一場戲,並且還要把女二害女主改成女主害女二,不僅完全扭曲了女主的人設、極大地削弱了女主的存在感,還嚴重破壞了觀眾對女主的帶入感和共情感,簡直可以說將女主和女二人設對調了一番。

身為本劇的編劇之一,蘇顏不能接受這種改動,死都不能接受!

但更令她氣憤的是,林怡然改動劇本之前完全沒有跟她商量,她還是在那場戲開拍的當天才知情的。

也就是說,林怡然只跟導演商量了這件事,並且還獲得了導演的支持和認可,而導演明知道林怡然已經改動了劇本,卻沒有通知她這個編劇,更別說來找她商量了。

她也不求大導演能把她這個小編劇放在眼裏,但最起碼不要把她當空氣,給她幾分應有的尊重!

就算是不尊重她這個人,也要尊重她們團隊的勞動成果吧?

對於一個編劇而言,保持劇本的完成度是底線,所以她必須阻止這件事,雖然這麽做會得罪導演和林怡然,但是,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和同事們的心血被糟蹋。

那場戲拍攝結束後,蘇顏就去找了導演。

導演正坐在藍色的遮陽篷下,目不轉睛地看監視器,但那位楊姓助理先蘇顏一步湊到了導演面前:“周導,剛才孫總給您打電話了,您在拍戲,我替您接聽了一下。”

聽到投資方來電話了,導演立即將目光從監視器上擡了起來:“有什麽事麽?”

楊助理將自己的嘴湊到了導演耳朵邊,小聲說道:“浩源集團的太子爺馬上要來影視城考察,定在咱們劇組了,剛才影視城的負責人也給咱們來了電話,讓咱們好好招待。”

導演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麽選在咱們劇組了?”

這座影視城是浩淵集團投資建設的,為了招商引資,也為了宣傳推廣,浩淵集團旗下的影視投資公司投拍了不少大制作的古裝劇,並給出了很大的優惠力度,唯一的要求就是拍攝基地要定在原唐市影視城。

可以這麽說,現在這座影視城裏正在拍攝的百分之七十的古裝劇都是浩源影業投資的。

楊助理猜測道:“可能因為林怡然是孫總親戚?或者是因為咱們的IP大、投資多?”

“現在在這城裏拍著的哪部劇的IP不大?那部不是S級?”導演又嘆了口氣,“算了,就當是倒黴吧,好好伺候別出差錯就行了,對了,孫總沒跟你說白總什麽時候來?”

楊姓助理:“沒說。”

導演斥責:“你也不問問?”

楊助理一臉委屈:“我問了呀,孫總說他也不知道,他還是聽影視城負責人說得這件事呢。”

導演又嘆了口氣:“行吧行吧,去給全劇組的人通知一下,把東西都好好收拾收拾,精氣神兒都提起來,從現在開始註意言行舉止,要給白總留下一個好印象。”

楊助理:“好的。”

在他們兩人交頭接耳嘀嘀咕咕的時候,蘇顏一直站在旁邊心急如焚地等待著,好不容易把那個姓楊的給熬走了,然而林怡然自帶的那個姓王的男編劇卻搶先一步截斷在了導演的面前:“吳導,劇本方面還有點問題,我這邊需要和您溝通一下。”

只要是長了耳朵的人都能聽明白他這話的言外之意:我們還要繼續改劇本。

蘇顏當即立斷說道:“吳導,我也有問題需要和您溝通。”

吳導先和姓王的編劇對視了一眼,然後看向了蘇顏,無奈地問:“你有什麽事?”

蘇顏也管不了呢麽多了,開門見山道:“剛才拍得那場戲不應該是女主的戲份麽?怎麽變成了女二?”

導演也料到她會這麽問,不耐煩道:“這場戲比較適合女二。”

蘇顏剛要開口反駁,那位姓王的編劇打斷了她的話:“是誰的戲份,要看是誰拍的,女二拍了這場戲,戲份就是女二的,和女主無關。”

蘇顏明白他們倆是在聯手逼著自己停止追究這件事,但職業道德不允許她放棄,據理力爭道:“可是這場戲根本就不是適合女二,既不符合女二人設又破壞了女主人設,還會破壞整體的故事情節。”

她知道這麽說會得罪不少人,但她不怕得罪人,只怕劇本被破壞。

導演的臉色瞬間沈了下去:“你懂的挺多呀?要不你來當導演吧?剩下的戲你來導?”

蘇顏:“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

“那你就把嘴給我閉上!”導演怒吼著打斷了她的話。

片場有不少工作人員都被導演這一聲怒吼給驚到了,紛紛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好氣又畏懼地朝著遮陽篷這邊望了過來。

一道道陌生的目光如同一叢叢焰火似的燙臉,蘇顏難堪到了極點,也委屈到了極點,眼眶跟著一陣陣泛酸,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哭,哭了就更丟人了,於是咬緊了牙關,死死地攥著雙拳,讓指甲蓋深深地嵌入掌心的皮肉中,用疼痛抵禦想哭的沖動。

姓王的個編劇冷冷地瞥了眼蘇顏:“人啊,貴在有自知之明,像你們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編劇我見得多了,寫了兩三個劇本就覺得自己天下第一厲害了,實則狗屁不如,還喜歡不懂裝懂,惡心人而不自知!”

這番陰陽怪氣的理論令蘇顏又憤怒又委屈,深吸了一口氣,她極力保持著自己的冷靜,不卑不亢地說道:“吳導,這個劇本是我們團隊四人耗費了整整四個月的心血磨出來的,我知道人無完人,劇本也不可能處處完美,我可以接受批評也可以改正劇本的不完美之處,但是把女主的戲轉移給女二是我無法接受的,這樣不僅破壞了大綱還破壞了人設,是在毀劇本毀作品。”

吳導這回耐心地聽她說完了這番話,然後面無表情地問了句:“說完了?說完就收拾東西滾蛋吧,以後也別想在這行混了。”

蘇顏:“……”

姓王的編劇:“呵,有些小編劇,連怎麽做人都不懂,還妄圖在太歲頭上動土,你不糊誰糊?”

蘇顏的鼻梁眼角不停地發酸發熱,眼淚直砸眼眶裏打轉,再一次地咬著牙把眼淚逼了回去,毫無畏懼地與導演對視著:“你就算是辭退我,封殺我,我的態度也不會變,劇本就是不能這麽瞎胡亂改!”

吳導惡狠狠地說道:“滾!”像是在攆一條癩皮狗。

周圍已經有人發出了竊笑聲。

在這行裏,糊是原罪,只要你糊,就是你的錯;你沒背景沒人脈,也是你的錯。

蘇顏早就明白娛樂圈的生存法則了,但真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還是難以接受。

她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用疼痛感逼退了委屈與屈辱感,用一種不服輸地倔強眼神看了導演最後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遮陽篷。

烈日炎熱,蘇顏上身穿了件米黃色的針織短袖,修身的款型完美的貼合了她的好身材;下身穿了條淺藍色的休閑牛仔褲。

一走出遮陽篷,她就感覺到了頭臉脖子和胳膊上傳來的刺痛感。

但這種刺痛感不只來自於頭頂的烈陽,還有周圍人群的目光。

她討厭這種同情中夾雜著幸災樂禍或者夾雜著非議的目光,因為這種目光能夠令她瞬間回憶起那場噩夢般的婚禮。

恥辱、尷尬、委屈、憤怒等種種負面情緒瞬間湧上了心扉,可是她卻無能為力。

她只能命令自己不要哭,當眾哭出來很丟人,只會被人看笑話。

她現在只想迅速離開片場,就像是那天逃離婚宴現場一樣,等逃到一個沒人的角落處時,再放聲大哭。

然而還沒走出五步呢,蘇顏猛然僵住了腳步,因為片場中忽然出現了一位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

男人身穿白襯衫和淺藍色的牛仔褲,烈烈陽光下,他的膚色冷白如玉,五官極其俊朗,氣質如修竹般卓然。

他的出現,還引起了一陣騷動,人群紛紛向他投去了打探的目光,還當是哪位頂級男模來串場了。

白星梵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蘇顏,微微彎起了眼梢,一步步朝著她走了過去,溫柔啟唇:“蘇小姐,好久不見。”

蘇顏呆楞楞地看著眼前的白星梵,眼睛越來越酸,心裏的委屈也莫名跟著泛濫了,像是受了欺負的幼兒園小孩終於見到了家長,最終忍無可忍,“哇”地一聲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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